令人關注的全球鐵礦石談判首發價格出爐。全球三大礦商之一的力拓宣布,與日本新日鐵公司達成2009年度長期協議鐵礦石合同價格,粉礦在去年基礎上降價32.95%、塊礦降價44.46%。但這一價格同中國方面仍存在一定的差距,中國方面希望粉礦價格在去年基礎上至少下降40%(即以俄羅斯鋼廠MMK與哈薩克斯生產商ENRC達成的降價協議做參考),這才能恰當地反映在全球金融危機下鋼鐵行業需求疲軟導致對上游鐵礦石需求劇降的程度。
新日鐵和力拓達成的價格已經不再具有“集體議價機制中的各方均接受效力”,因為2008年恰是力拓毀壞了這一通行20多年的“默會原則”:2008年2月巴西淡水河谷同新日鐵達成了漲價65%的協議,全世界鋼鐵廠商都接納這一結果,但力拓(以及必和必拓)以“運費未獲補償為由”,在淡水河谷的基礎上對中國需求者大幅提高15個百分點,更令人懊惱的是,隨后“兩拓”在和歐洲需求者談判時達成價格僅比淡水河谷價格略高一點。對于中國來說,“兩拓”不僅破壞了“首發接納游戲”,歷史性地出現了3個價格,而且帶有嚴重的歧視性分類。
坦率地說,盡管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鐵礦石需求方(大約占全世界的50%),但卻沒有任何“寡頭議價優勢”。通行的觀點是,中國沒有“握成”一個拳頭,中國市場結構混亂,大小鋼廠林立。前十的大鋼廠市場占有率不斷下滑,顯示中國鋼鐵市場集中度下降的趨勢。而大鋼廠通過“長協價”拿貨,而大量的小鋼廠則從印度等現貨市場提貨,從而形成了較高“現貨價”往往成為中國市場的基準價,這給力拓等大供應商提供了口實,認為中國應當承擔更高的鐵礦石溢價。
盡管金融危機導致的“需求萎縮”會讓談判的中鋼協有“殺價”的底氣,但是我們并不能確定最終會獲得一個理想的價格。首先,中國并沒有讓“需求萎縮”變得更置信。為了打斷經濟自然下滑軌道,中國政府出臺了4萬億主導的經濟刺激計劃,不允許市場自發對鋼鐵進行“無形之手”的調整,政府大力拯救低迷的鋼材價格,通過收儲、調節、退稅、各種補貼政策,來“假性”消化鋼鐵庫存,將企業風險轉化為財政風險。而政府的舉動向市場提供了錯誤的判斷,“去庫存化”之后竟然是“重新庫存化”。因為有政府“兜底”,大量的鋼鐵商開始加速生產,這使得今年前4個月,進口鐵礦石幾乎不見任何疲軟之勢,單月量不斷創歷史新高,前4個月累計進口18846萬噸,同比猛增22.9%,國內庫存量已經遠超1億噸。過度拯救造成的嚴峻又使得政府近日出臺《關于遏制鋼鐵行業產量過快增長的緊急通報》,試圖壓制產能。
另外,中國對鐵礦石進口采取“資質核準制”式的管制,規定了100多家進口公司和大型鋼企有資格進口,由于長協價比中國市場實際基準價——現貨價要便宜,存在著套利空間,所以大型鋼企樂意倒賣長期協議礦。坦率地說,這使得鐵礦石進口具有一種投機性套利的意味,利益如此龐大,以至于嚴控鐵礦石進口數量和流向的所謂“革新”很容易淪為空談。
而中國的外部盟友亦難覓。日本鋼廠之所以不愿意聯合中國來“殺價”鐵礦石,因為日本在上世紀70年代的“參股礦業運動”改變了博弈結構,澳洲24個主要鐵礦商中,日資全都參股,并在8大礦商中享有相當份額股權。淡水河谷、羅布河、加拿大IOC都跟日資有股權交易。于是,日本的價格退讓可以從股權巨大分紅中得到補償。狡猾的印度一直做中國的現貨生意(供應中國小鋼鐵商),不愿進入長協價領域,使得印度無法成為一個博弈籌碼。甚至必和必拓想讓中國將鐵礦石長協價進行“現貨化”,鼓吹考量運費后的“指數定價”。這其實是將運費的風險轉嫁到中國鋼鐵商身上,同時也迫使中國鋼鐵商承諾了長期采購數量。
簡單地說,中國鐵礦石談判的艱難有很大原因來自于中國本身。如果中國不過度出臺財政拯救政策,而是依賴于市場的調整,那么中國需求萎縮是可置信的,中國鋼鐵兼并將是普遍自發的,而不是政府主導的;而礦商們它們在過去進行了大量的產能擴張。兩拓和淡水河谷未來5年要增加了4億噸產能,全世界的礦業投資的生產集中釋放期也將到來。過多的供應追逐過少的需求,鐵礦石價格應當是深度下跌的。中國恰是對經濟下滑過度緊張,導致中鋼協失去了歐洲談判者那種從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