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跌,樓市跌,信貸收,政策收,中國的錢全跑到哪里去了?
簡單的答案是,經濟正在經歷一輪去杠桿。在政策調整和經濟放緩的雙重打壓下,資金流動速度放緩。貨幣供應由基礎貨幣乘上周轉速度構成,當周轉速度回落時,即使基礎貨幣數量不變,流動性也會減少,這是經濟學常識。
在過去的十年中,中國經濟經歷了共和國歷史上最為壯觀的增杠桿運動。2001年M2供應總量為13.8萬億元,十年后為72.6萬億元。2001年的M2/GDP比率為140%,在世界范圍內偏高但尚未算出格。至2010年,這個比率飚升到184%,遠遠超過世界的平均水平,比第二高的日本高出約30個百分點。而且,這里的M2數字還不包括隱性的、表外的信貸擴張。這種信用擴張速度,不僅在中國是前所未有的,在世界現代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
出現快速的增杠桿,有多方面的內在原因。中國完成了銀行改革、資本市場改革;中國爆發了房地產熱;中國成為了世界加工廠,而人民幣匯率受到管制,導致外匯占款暴漲;2008年金融海嘯后,央行實施了超常規的貨幣擴張政策。本世紀初持續的通縮狀況,也免除了貨幣擴張政策的后顧之憂。
在那十年中,中國的實際GDP每年增長10.3%,通貨膨脹率為2%,而名義貨幣供應卻以每年17.8%的速度上升著。流動性的高速增長,先是刺激出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重化工業產能擴張,接下來是中國歷史上罕見的房地產牛市,最后以地方財政支出/地方融資平臺債務失控而結束。這是中國經濟增杠桿的十年。
中國經濟在增杠桿的過程中,取得了驕人的增長成就,成為了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也得以在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機中全身而退。不過它也帶來了一些結構性失衡,最突出的當屬房價上漲過快、資本收入上漲速度遠超過工資收入上漲、地方債務負擔激增、通貨膨脹卷土重來。經濟失衡,威脅著可持續的增長、金融體系的安全,甚至社會的穩定,政策調整不僅變得必要,更是無可避免的了。
2010年1月,中國人民銀行調高存款準備金率,揭開了貨幣環境正;拇竽唬袊洕策M入了去杠桿的過程。不過,央行貨幣政策的手法卻是超常規的。受制于地方債務與海外熱錢,央行對使用利率等價格性政策工具慎而又慎,于是政策調整的重心全部壓在數量型工具上,存款準備金率在20個月內大幅上調600個基點,迅速將銀行體系內的資金抽干。
然而,靠調高存款準備金展開的貨幣環境正;e措,似乎效果并不理想。存準率高揚,流動性的大餅萎縮,但是銀行決意繼續為最好的客戶(大型國有企業)提供最好的服務。對國企在信貸上的照顧,意味著經濟中的其他企業從銀行顧客名單上消失?墒情_發商、中小企業對資金仍有需求,于是民間借貸盛行,影子銀行盛行,表外融資盛行,由此衍生出各式金融亂象、險象。金融監管、風險控制、資金透明度,均面臨考驗。
如今,銀行體系內的流動性已經相當緊張,通貨膨脹率也已見頂,貨幣政策短期內會否變松?筆者不排除在存款準備金率上有技術性的調整,但是貨幣政策全面趨松的機會不大。以目前的宏觀月度數據觀察,經濟增長勢頭放緩,但是硬著陸的風險并不大。通貨膨脹見頂,但是回落的幅度估計有限。負利率情況將長期存在,銀行儲蓄搬家也難抑制。除非經濟增速滑落到7%以下或金融穩定受到威脅,筆者認為貨幣政策全方位地實質性地放松難以發生,更難走出新的信貸上升周期。新增貸款在近幾個月可能有所回升,但是信貸周期的大趨勢仍是貨幣環境正;。
事實上,中國的貨幣環境并不緊張。銀行的流動性的確緊張,但是整個社會的流動性并不緊張,只是開發商及中小企業等部分領域內出現了資金鏈問題。與其說是經濟中銀根緊,不如說是銀行的金融中介功能弱化,央行所制造出來的流動性滯留在金融領域,無法被投遞到實體經濟中有需要的企業與個人手中。銀行去中介化,在美國、歐洲、日本均已發生,在中國亦有出現(盡管原因不盡相同).
從中國的新增貸款數量、M2/GDP比率看,目前的指標遠高于過去十年的平均水平;從中國的基準存款、貸款利率看,目前的利率遠低于過去十年的平均水平。中國只有存準率一項指標偏高,存款準備金率下調的可能性的確存在,尤其在合并兩個準備金池后,存準率出現了事實上的上升。但是這種下調是技術性的,還可能與利率上調同步進行。不過以過去十年的平均貨幣指標看,貨幣環境正;鋵嵅艅倓傞_始,收銀根、去杠桿化恐怕在今后幾年都會繼續下去。
以各國的經驗看,去杠桿過程無一例外地伴隨著資產價格的調整,區別僅在于是貨幣當局主動調整還是在市場壓力下被動調整。從周期的角度看,在未來幾年中國的經濟增長可能進入一段弱周期,信貸擴張可能進入一段弱周期。中國的房價調整,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一個溫水煮青蛙的過程。